一陣鈴聲過後,晚自習結束。

窗外夜色沈沈,結束了一天疲憊學習的高中生們喧囂著,相繼從教室魚貫而出。

談青檸收拾好書包，見白津寒還坐在位置上，不由困惑：“不走嗎？”

白津寒擡眸，目光在她白凈的臉上掃視一圈,低垂下眼默默收拾書包。

等他整理好，班級裏幾乎已經沒人了。

白津寒單手拎起書包，走在談青檸的前方，撂下一句話：“跟我走。”

“去哪啊？”談青檸直覺他不是要回家的樣子。

——“摘橘子。”

談青檸：……

今天晚上沒有風,教學樓後方的樹林裏樹影重重，枝丫繁茂。

萬籟俱寂中,只有兩人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。

談青檸在一開始的驚訝後很快就接受了摘橘子這個提議，壓低了聲音小聲問：“你摘還是我摘？我們需要一個人放風。”

白津寒淡淡地睨了她一眼,將書包遞給她：“拿著。”

談青檸接過來，默默接受了自己放風的這個設定。

她站在風口處，借著大樹的掩映緊張地觀察著四方。

不過兩分鐘,身後已經傳來白津寒的聲音：“好了,走。”

“這麽快？”青檸驚訝地回頭。

白津寒的校服外套搭在右肩膀，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t恤，左右手各拿了一顆圓潤飽滿的橘子。

就……兩個嗎？

青檸還沒來得及發出疑問，少年已經將其中一個塞進她的校服口袋。

白津寒的手隔著衣服碰到了她腰身，纖細柔軟的觸感近在遲尺，他的手指一頓。

再拿出來時,神色已經恢覆了正常。

他將校服外套摘下肩膀，從青檸手中接過書包背在單肩，率先向出口走去。

談青檸楞了幾秒，將口袋裏橘子拿出來放入書包，小跑幾步跟了上去。

住校生們大都回了宿舍，走讀生們更是早已離開了校園。寬闊的校園大道，一時之間只有他們兩人。

夜幕繁星閃爍，月光皎皎，路邊燈影朦朧，小飛蟲縈繞在燈光下，發出細微的聲響。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
靜謐的環境中，兩人並排而行的身影像一對散步的行人！人。

談青檸不太習慣這樣沈悶的氛圍，忍不住擡眸向白津寒提問：“為什麽只摘兩個啊？”

白津寒單手拎著校服外套，另一只肩膀背著包，輪廓利落鮮明的側臉半明半暗，緊實修長的手臂在昏黃燈色下泛著白潤的光澤。

身高腿長，姿態風雅。

聞言，他稍稍低頭和少女對視，眉峰微斂：“你還要多少？”

青檸一噎。

她吐了口氣：“嗯，也是。被老師看到不太好，偷偷摘一兩個就可以了。”

白津寒睨了她一眼。

少女的皮膚在燈光下更顯白嫩，五官俏麗，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排密密的陰影，眉毛彎彎地蹙起。

她突然間擡頭，神色從懵懂轉為了然。

“白津寒！你是不是想當我爸爸？”談青檸眼睛發光，像是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。

白津寒：……

他再次確認，談青檸的腦回路異於常人。

“你是不是知道這個梗？我送你橘子的時候其實沒有那個意思……”

白津寒額頭青筋“突突”地跳了幾下，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忍耐——

“你還是閉嘴吧。”

回到家，青檸拿出在抽屜裏的手機，看到了媽媽發給自己的微信。

【檸檸，這周媽媽不過來了，和你爸爸一起去看看奶奶。】

開學以來，顏薈幾乎每周都會抽空來看談青檸，給她帶點東西。

臨近期中，顏薈怕影響女兒覆習，便打算先不過來，等期中後的家長會結束，再帶女兒一起回槐鎮。

青檸看著媽媽的微信，心裏稍稍有點失望。

不來了啊……

青檸：【那家長會你和爸爸誰來啊？】

這次期中考試定在周一周二，周五家長會，周末放假。

家長會那周總會過來了吧？

媽媽很快回覆了：【我坐許灼爸爸的車來。然後帶你們回槐鎮。】

看到回覆，青檸的神經一松。

回覆媽媽之後，她收起手機，繼續晚自習的作業。

另一間房，坐在書桌前的白津寒同樣收到了父親白舒楊的電話。

在例行的“怎麽樣？”“有沒有不舒服”這樣！樣的問話後，父子倆的對話又陷入了僵局。

這些年，因為忙事業，白舒楊和兒子的交流本就不多，父子之間總有一種淡淡的生疏感電話講不了幾句，見了面也是無言。

本來是兩人橋梁的陳嬈狀態好好壞壞，基本起不了什麽作用。

一段沈默之後，電話那頭的白舒楊說自己下周一來c市出差，到時候來看他。

兩人之間又陷入了無話的狀態。

白舒楊只好例行叮囑了幾句，掛斷了電話。

白津寒將手機隨手放在桌上，背往後一靠，倚在椅子上。

書桌的桌面很幹凈。左上角一盞臺燈，微黃的燈光下，兩顆橘子並排而立。凹凸不平的表皮泛著淡淡的橘光。

第一次，因為別的事有點失眠。

黑暗中，感官變得無比敏銳，有什麽細微的心思在無聲中暗暗滋長。像纏繞在樹幹的藤蔓，堅韌且綿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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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後的周日下午，白津寒在自己房間看書。

門口突然傳來兩聲很輕的敲門聲。

一聲“進來”後，蔣阿姨端著兩盤水果來到白津寒房間。

“今天的水果。”蔣阿姨將其中一盤放在桌上就要離開。

“等等。”白津寒看向蔣阿姨手中的另外一份，低聲道：“這份也放下吧。”

蔣阿姨楞了兩秒，應了聲將盤子放下了。

門被輕輕地帶上後，白津寒將目光移到水果盤上。

每一天，蔣阿姨都會準備不同種類的水果給兩人送來。

今天的是柚子、車厘子、橘子和棗子。

白津寒將自己那份的車厘子撿到另一個盤子裏，端著盤子去了談青檸的房間。

他站在門口敲了兩聲，裏面卻沒有人應。

白津寒微微蹙眉，伸手將沒關嚴的門輕輕推開。

一道纖細的身影落入眼簾。

談青檸側著頭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這個姿勢，白津寒已經看了無數遍了。

在學校，她中午就喜歡背對他這麽睡上一會兒。

薄瘦的背傾斜著，蝴蝶骨凸出清晰，脊背中間一道深深的溝！溝壑，肩膀隨著呼吸微微顫動。

白津寒的腳步頓了幾秒，輕輕走過去將水果盤放在書桌。

他沒有立刻離開，眼睛像被黏住了似的盯著談青檸。

她的胳膊下方壓著一套名詩名句講義。

少女的大半張臉藏在胳膊中，濃密纖長的睫毛垂下，像一排黑色的羽扇。窗外的風斷斷續續吹過來，她額上的碎發飄起又落下。

她的臉被壓得微微變了形，白凈皮膚透著淡淡的紅。

不知道看了多久，白津寒漸漸蹙起了眉。

他竟然會把時間浪費在看談青檸這件事上卻不覺得厭煩。

他感到了驚訝，同時又有點新奇。

這種事以前沒從發生，他沒有辦法追本溯源地探究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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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考間，他又想起了自己書桌的那兩個橘子。

自己最近好像總是因為談青檸反常……

也許是他的目光過於直接和強烈，一直趴在桌上的少女有了動靜。

談青檸的睫毛動了下，睜開了眼睛。

大眼睛裏滿是迷茫，看著白津寒喃喃道：“你怎麽在這？”

白津寒指了指她的背後，平靜地解釋：“你的水果。”

“嗯？”談青檸坐正了身子，轉頭看過去。

“你拿給我的？”她轉過頭來對白津寒開心地笑笑：“謝謝啊。”

白津寒搖搖頭：“吃吧。”

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略顯肉感的手上，見她首先拿的是車厘子，一股莫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。

有一點高興，也有一點滿足。

不過是記對了她的喜好，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呢……

白津寒還沒有想明白，旁邊已經傳來少女輕松愉快的聲音：“這個橘子比學校裏的好吃1千倍啊！”

白津寒皺眉：“你已經吃了學校的橘子？”

談青檸困惑地看向他，點點頭：“對啊，我都吃掉啦。放時間長不太好。”

她討好地笑笑：“你摘的那個比我摘的要甜一點點。”

白津寒沈默著沒有說話。

談青檸擡眸看了他一會兒，漸漸察覺出了不對。

“你是不是不舒服？頭疼嗎？！？”她問得小心翼翼。

白津寒垂眸，嘆了口氣。

“嗯，頭疼。”

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。

“你坐你坐，我給你按一下吧。”

白津寒沒有拒絕，他默不作聲地坐上椅子，闔上了雙眼。

“我去洗個手。你可以先吃水果，不過把車厘子給我留點啊。”

白津寒淡淡地應了一聲。

“我好啦，開始吧。”她歡快地宣布。

下一秒，一雙柔軟的手貼上了白津寒的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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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經像是被微弱的電流過了一遍，顫栗酥麻的感覺從她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。

看上去那麽柔軟的手，溫柔中帶著力量，每一下都按在了他的神經末梢。

少女身上的清香比旁邊的柚橘水果味更濃，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的感官。

兩人的距離很近，近到他只要後仰，就會碰到她柔軟的胸口。

白津寒不知道別的女生是不是也這麽香軟甜膩，可是談青檸給他的感覺似乎過於強烈了。

強烈到他的氣血上湧，耳根發熱。

他猛地站起身來，椅子被連帶著晃動了幾下，發出一道聲響。

談青檸對這突然的動靜嚇了一跳，不解地看著他：“我弄疼你了？”

白津寒轉身，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，語氣生硬：“不用按了，我好了。”

談青檸見他面色古怪，心生怪異，卻還是很好脾氣地點了點頭：“好吧。”

“哦，對了。”談青檸想起期中考的事，將自己要回家的事情和白津寒簡單說了下。

“到時候你和蔣阿姨就不用管我啦，我周日晚上再回來。”

“你下周要回槐鎮？”白津寒皺眉，剛剛那點旖旎的情緒蕩然無存。

談青檸點點頭：“嗯，我還要回老宅看望一下奶奶呢。”

白津寒和她對視了片刻，突然出聲：“你不是要帶我去參觀老宅嗎？”

談青檸一怔，想起自己暑假確實這麽說過。

她睜大眼睛提議：“那你——”

白津寒淡定打斷她的話：“——下周你坐我的車一起回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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